增長慢心

話說父親大人的生日到了。於是就帶了一個小紅包去探望他。

他開心的收下紅包之後。就問起我，要不要考試啊，是不是過完年要去補習？大概是這樣吧。我一邊裝傻傻笑著，一邊回答。話還沒說個完全，就被抓到了話梗了。他馬上很伶俐的接著說，這就是我們上次談的「心得決定」。你就是沒有像你媽媽當年那樣，覺得自己如果沒有考上就會完蛋，這樣的心情。簡單的說，就是還沒有心得決定，所以才會這樣散散的。

他很高興的就自己講了起來。又舉了很多例子。然後接著又說，上次也有說喔，心得決定在學佛法裡是很重要的。因為一開始就被抓住了話梗，所以就只好默默的裝作很乖的樣子，聽他的訓示。一邊拿著他的楞嚴經翻翻看看。

你知道那些被稱為「師」的嗎？像是老師、醫師、律師、工程師、會計師…，那些所謂學有專精的人，都很容易因為自己的專業，而增長慢心。

我以為他將要告訴我，關於一個持有自己專業的人，會如何的因為這樣的專業知識而導致遮蔽了自己的視聽。專業人士一向都比較自恃，比一般人更難接受與自己所認為不相同的意見。類似像這樣的說辭。然後還預期他會接著繼續談論，那些學佛法的大師，地位很高，世間善事做很多，但慢心也是一樣很重。

我都已經準備好，等他說到一個段落，就要大聲的來問他，可是很多人看起來都很謙虛和善啊？像這樣的問題，看他要如何的來跟我解釋。沒想到。事情發生的跟想像裡規畫的，一點都不一樣。

他回頭看看我，指著我手上的書，竟然說，你看這個書也是一樣。讓我完全的大驚。

他說。我有一個朋友，看這個書看得比誰看得都快，都多。只要是想跟他討論佛法，都是只有聽他說教的份。但他現在呢？課也都不去上了。你以為這樣有什麼功德受用嗎？一點都沒有喔。我張著無知的大眼睛看他，示意我很疑惑。

於是，他說。這就像你，腦袋裡知道要認真的讀書考試又怎麼樣呢？你會盡力的按排時間讀書嗎？有空閒的時候是會選擇去補習唸書，還是找其他有趣的事情去做呢？原理很簡單，是相同的。你知道認真讀書那是對的，是應該的。但知道有什麼用呢？你不會因為知道，就去拼了命的去做。所以，那只是道理上的認同而已，不是真正的相信。這就好比是你懂得各種的知識，如此而已。它們都是知見。就算是正確的知見，仍然只是知見。

我還是不完全明白，不太認可。我指著書問他，所以看這個真的都沒有幫助嗎？他說。就那個朋友而言，讀那麼多書，只是增長慢心而已。我心裡很難相信讀書是不好的，不死心的問，難道沒有解救的辦法嗎？有啊，觀行。他回答的倒是很快很輕鬆。我說，什麼觀行？他呵呵呵的笑著說，就像孔子那樣啊，吾日三省吾身。

一會兒，他很語重心長的說，那個朋友就是看不見自己是這個樣子的啊，觀行不到就沒有辦法了。學佛是以自己親身實證的學習，當成增廣見聞是沒有意義的，以學術之方法論辯也是沒有意義的。而就那個朋友而論，不讀書反而是比較好的，長久的時間累積下來，至少不會增長慢心。

這真是啞口無言的一天。我心裡在想著，到底要如何在增長各種知識的同時，又要同時阻止慢心的蜿延？書真的會看越多越糟嗎？我並不覺得正確的知識或是道理是壞事，它們其實是很有幫助的吧。真正的問題仍然著落於，什麼是真確的，以及就算是真確的，也仍然只是知見的層次而已。

好吧，至少是乖乖笨女兒形像成功的一天。


* 學心理學的人都知道，聽一個人說什麼，似乎往往不若觀察他的行為來的更貼近於真實。就像是任何人都懂得，知道和做到是兩碼事兒，所以真的有層次的不同，呵呵。